第肆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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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骤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：“一个缠着我要学武功的小屁孩。”
派到白骤手上的任务越来越棘手，她时常浑身是血地闯进他屋子，这个世上，似乎除了他，再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她。
萧何面色渐冷：“他时刻穿着这宝贝，令人无从下手，除了他亲生儿子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谁能拿到手。”
他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己父亲身上。可再宝贝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，这与白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。
她笑眯眯地看着他。这个少年已经长得这么大，陪在她身边，也已经这么久。他替她换药，却比她还紧张，不停地问她疼不疼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他就像个外人在看一对恩爱的夫妻，只是女方看不懂男方的虚情假意。
九冥堂，这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却无人能撼动地位的杀手组织。白骤不仅是九冥堂的杀手，还是分堂堂主。
“下一个任务，我要你去刺杀燕放。并不需要杀了他，你只需挑断他的筋脉，让他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人。”
那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啊，竟然和最狡诈的九冥之主做交易。她将他骂走了，希望他再也不会回来。
他别扭地躲开，嗓音有点怒意：“你为什么要杀他？”
可她总是悠悠望着迷蒙的天，是他听不懂的语气：“你还小，有些事不会明白。”
她摇头：“离不开的，九冥堂不会放任知晓秘密的影杀离开，若有一天我能离开，大概就是死了。”
他狠狠瞪了她一眼，她似乎没看见，所有目光都落在萧何身上。萧何也不再勉强，临走前问她：“伤势恢复得如何？明日有新任务。”
白骤嫌弃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一个长在温室里弱不禁风的纨绔能有什么作为，不配为冥主效力。”
当她将刀刺进燕放四肢，周围火光终于围过来。燕君北血红着眼，恨不得将她一口口咬碎吞下肚。
燕放大寿，将军府热闹非凡，连当今太子都前来贺寿。燕君北不耐烦这种场合，打了个照面便离开。是夜突然人声大作，他跑出去询问才知，方才宴会上有人刺杀了前来赴宴的大秦第一剑客范穆。
她低笑出声，压住肩头伤口，血从指缝滴下，一贯风轻云淡的嗓音，此刻竟含了几分悲怆：“我替你办这最后一件事，你放我自由吧。大约你也清楚，我活不长了，所以才会接连派那些棘手的任务给我。我知道你从不做亏本的买卖，最后为你办这一件事，也算还清你的救命恩情。”
他曾以为她是路见不平的大侠，原来却是背负人命的杀手，这样的落差令他无法接受。白骤也不在意，待外头动静小了便翻墙离开。他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，混杂着血腥的酒香还未散去，令他心绪凌乱。
白骤称他为冥主。九冥之主萧何。
她咬着发白的唇，摸出腰间酒囊灌了几口，面色终于有所缓和，声音却微微颤抖：“你让我接近燕君北，获得他的信任，就是为了取得他父亲的天蚕软甲，以便刺杀？”
萧何转过身打量他，笑问：“这是谁家的小孩？”
他手指一顿，半晌，艰难地开口：“是你杀了范穆？”
她还记得那些年，她陪着他在刀光剑影的江湖闯荡，为他挡下无数暗袭，最终内伤难愈，这些年全靠续命丹吊着。可近来续命丹也开始失效，疼痛一波压过一波，喝酒本可以镇痛，如今也没什么作用了。
她偏着头似在认真思考，之后弯起唇角：“他救了我。这样大的恩情，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。”
偌大房间寂静无声，良久，萧何嗓音淡淡。
她猛地抬头看他，一向散漫的眉眼紧蹙。萧何接过天蚕软甲，面上闪过莫名神色。他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要离开，萧何慢悠悠开口。
萧何说完这番话，燕君北能感觉到她一点点挣脱开他的手，终于跪下：“属下领命。”
“他所说的委托，便是让你刺杀我的父亲？”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，拳头紧握：“你在做什么？我好不容易才换得你的自由，你竟然……”
他劝她离开九冥堂。要钱，他可以给，要酒，他可以买。他不希望她活在这样危险的组织中。
那是燕君北从军前，最后一次见她。
他死死箍住她双肩：“离开九冥堂吧，白骤，这么多年，你已经偿还清了。”
那些她所说的他不明白的事，终于在那日看见玄衣男子时都明白了。她看那个人的眼神不一样，连面上神情都是燕君北从未见过的。
“他还活着，我没有杀他。”
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在乎她，仅仅将她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。他前来慰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，只是嘱咐新任务罢了。他只一刹便可看清想通的事情，白骤这么多年却依旧沉沦其中。
可萧何对他的牺牲并不十分感兴趣，好在对他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比较感兴趣：“听闻燕放大将军贴身之物天蚕软甲是绝世宝贝，多次在战场上护得他性命，若你用这个宝贝来换，九冥堂保证今后不动白骤分毫。”
他捏着拳头反驳：“我不是小屁孩！”
他着急地找来纱布替她包扎，她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：“小屁孩，你不会出卖我吧？”
他找到萧何，提出只要放白骤自由，他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他。他已经做出牺牲自己的准备。
她走到门口，将面上的悲戚一点点隐去，终于又变成往日洒脱的白骤。
终有一日他忍不住，将酒坛狠狠摔在地上，怒吼：“他到底有什么好，值得你这样为他！”
屋外人影攒动，他猛地起身将她抱到床上用被子遮住，又将酒壶剩下的酒洒了满屋盖住血腥味。
片刻，听见萧何淡然嗓音：“我的目标只是燕放，自然和他无关。”
“白骤，堂内前几日刚接了一个委托，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你能完成，你可愿受托？当然，你想离开我绝不强留，毕竟，我还要遵守和燕小将军的约定。”
她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，这些年她虽然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，可在他面前都是笑意盈盈的。这样的白骤，他不曾见过，也再不想见。他转身离开，袖口拂过决裂声响。
良久，听见她像酒香一样缥缈的嗓音：“他是九冥堂高价悬赏的人，只有我能杀了他，我很厉害，是不是。”
她手腕翻转挑断燕放最后一根手筋，在他的惨叫声中缓缓起身。
侍卫早知自家公子爱酒，在门口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离开。他松了口气，偷来伤药替她上药。她轻拍他的头：“谢谢。”
燕君北第一次看见这个掌控整个九冥堂的男子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面熟。他面上的笑半真半假，轻声询问白骤的伤势，燕君北觉得这种装出来的关心实在太假，可偏偏聪敏如白骤却在这种假意关心中红了脸颊。
燕君北怎么舍得她死。
“东西我拿来了，也请你遵守诺言，放白骤离开。”
萧何大笑起来：“既如此，便领他进九冥堂，让他跟着你如何？”
他负手看着她，就像无数次她完成任务回来，他面带笑意称赞她一样：“好。”
她总是天真地认为，他曾经那样温柔地救下她，她在他心中终归是不一样的。可后来也终于清楚，她唯一的不一样仅仅是，她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。若有人比她更锋利，她便失去这份不同。
“冥主，我会为你办好这最后一件事。请你今后，放过我，放过燕君北。”
当他费尽心思拿到天蚕软甲来到九冥堂时，白骤刚出完任务回来，风尘仆仆的模样，肩头伤口还未处理。
她眸色浅淡看他一眼，从重重包围中飞跃而出，熟悉的嗓音还在他耳边：“燕君北，我等着你来报仇。”
第一剑客的名头是国君亲封的，剑术之高令燕放都赞叹不已，可竟然有人将他刺杀了。燕君北觉得不可思议，但也与自己无关，他溜了一圈回到屋内，闻见熟悉的酒香。
她身上的伤数不清，这点小痛压根不算什么，可从未有人这样在意过。
白骤以为燕君北不会再来找她了。可没过几日，他便带着上好的伤药找过来，抢了她手中酒怒道：“伤没好不许喝酒！”
将军府的地形她再清楚不过，和燕放交上手时，她竟然有微微惧意。她不怕死，不怕痛，她只是怕那个少年看见她对他的父亲下手，会如何恨她。
她对一切都满不在乎，只因她将所有在乎都给了那个人。而她一直将他当做孩子，这让他如何将自己从仰慕到爱慕的心意说出口。
白骤正坐在屏风后喝酒，他高兴地凑过去，一丝血腥味窜进鼻间。他看见她汩汩流血的腹部，被她一只手捂住，眉眼间却全无痛楚。
她目光微暗，笑着回答：“可以行动。”
他难以置信地抬头，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。
燕君北被她冷声打断：“我从未求过你帮我，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。燕君北，走与不走是我的事，与你无关。”
白骤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：“一个缠着我要学武功的小屁孩。”
派到白骤手上的任务越来越棘手，她时常浑身是血地闯进他屋子，这个世上，似乎除了他，再没有别的人可以帮她。
萧何面色渐冷：“他时刻穿着这宝贝，令人无从下手，除了他亲生儿子这世上恐怕也没有谁能拿到手。”
他竟然将主意打到自己父亲身上。可再宝贝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，这与白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。
她笑眯眯地看着他。这个少年已经长得这么大，陪在她身边，也已经这么久。他替她换药，却比她还紧张，不停地问她疼不疼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
他就像个外人在看一对恩爱的夫妻，只是女方看不懂男方的虚情假意。
九冥堂，这个在江湖上臭名昭著却无人能撼动地位的杀手组织。白骤不仅是九冥堂的杀手，还是分堂堂主。
“下一个任务，我要你去刺杀燕放。并不需要杀了他，你只需挑断他的筋脉，让他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当个废人。”
那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啊，竟然和最狡诈的九冥之主做交易。她将他骂走了，希望他再也不会回来。
他别扭地躲开，嗓音有点怒意：“你为什么要杀他？”
可她总是悠悠望着迷蒙的天，是他听不懂的语气：“你还小，有些事不会明白。”
她摇头：“离不开的，九冥堂不会放任知晓秘密的影杀离开，若有一天我能离开，大概就是死了。”
他狠狠瞪了她一眼，她似乎没看见，所有目光都落在萧何身上。萧何也不再勉强，临走前问她：“伤势恢复得如何？明日有新任务。”
白骤嫌弃地看了他一眼：“一个长在温室里弱不禁风的纨绔能有什么作为，不配为冥主效力。”
当她将刀刺进燕放四肢，周围火光终于围过来。燕君北血红着眼，恨不得将她一口口咬碎吞下肚。
燕放大寿，将军府热闹非凡，连当今太子都前来贺寿。燕君北不耐烦这种场合，打了个照面便离开。是夜突然人声大作，他跑出去询问才知，方才宴会上有人刺杀了前来赴宴的大秦第一剑客范穆。
她低笑出声，压住肩头伤口，血从指缝滴下，一贯风轻云淡的嗓音，此刻竟含了几分悲怆：“我替你办这最后一件事，你放我自由吧。大约你也清楚，我活不长了，所以才会接连派那些棘手的任务给我。我知道你从不做亏本的买卖，最后为你办这一件事，也算还清你的救命恩情。”
他曾以为她是路见不平的大侠，原来却是背负人命的杀手，这样的落差令他无法接受。白骤也不在意，待外头动静小了便翻墙离开。他站在门口看着她远去，混杂着血腥的酒香还未散去，令他心绪凌乱。
白骤称他为冥主。九冥之主萧何。
她咬着发白的唇，摸出腰间酒囊灌了几口，面色终于有所缓和，声音却微微颤抖：“你让我接近燕君北，获得他的信任，就是为了取得他父亲的天蚕软甲，以便刺杀？”
萧何转过身打量他，笑问：“这是谁家的小孩？”
他手指一顿，半晌，艰难地开口：“是你杀了范穆？”
她还记得那些年，她陪着他在刀光剑影的江湖闯荡，为他挡下无数暗袭，最终内伤难愈，这些年全靠续命丹吊着。可近来续命丹也开始失效，疼痛一波压过一波，喝酒本可以镇痛，如今也没什么作用了。
她偏着头似在认真思考，之后弯起唇角：“他救了我。这样大的恩情，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。”
偌大房间寂静无声，良久，萧何嗓音淡淡。
她猛地抬头看他，一向散漫的眉眼紧蹙。萧何接过天蚕软甲，面上闪过莫名神色。他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要离开，萧何慢悠悠开口。
萧何说完这番话，燕君北能感觉到她一点点挣脱开他的手，终于跪下：“属下领命。”
“他所说的委托，便是让你刺杀我的父亲？”
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她，拳头紧握：“你在做什么？我好不容易才换得你的自由，你竟然……”
他劝她离开九冥堂。要钱，他可以给，要酒，他可以买。他不希望她活在这样危险的组织中。
那是燕君北从军前，最后一次见她。
他死死箍住她双肩：“离开九冥堂吧，白骤，这么多年，你已经偿还清了。”
那些她所说的他不明白的事，终于在那日看见玄衣男子时都明白了。她看那个人的眼神不一样，连面上神情都是燕君北从未见过的。
“他还活着，我没有杀他。”
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在乎她，仅仅将她当做可以利用的棋子。他前来慰问并不是真的关心她，只是嘱咐新任务罢了。他只一刹便可看清想通的事情，白骤这么多年却依旧沉沦其中。
可萧何对他的牺牲并不十分感兴趣，好在对他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比较感兴趣：“听闻燕放大将军贴身之物天蚕软甲是绝世宝贝，多次在战场上护得他性命，若你用这个宝贝来换，九冥堂保证今后不动白骤分毫。”
他捏着拳头反驳：“我不是小屁孩！”
他着急地找来纱布替她包扎，她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：“小屁孩，你不会出卖我吧？”
他找到萧何，提出只要放白骤自由，他什么事都可以答应他。他已经做出牺牲自己的准备。
她走到门口，将面上的悲戚一点点隐去，终于又变成往日洒脱的白骤。
终有一日他忍不住，将酒坛狠狠摔在地上，怒吼：“他到底有什么好，值得你这样为他！”
屋外人影攒动，他猛地起身将她抱到床上用被子遮住，又将酒壶剩下的酒洒了满屋盖住血腥味。
片刻，听见萧何淡然嗓音：“我的目标只是燕放，自然和他无关。”
“白骤，堂内前几日刚接了一个委托，我思前想后觉得只有你能完成，你可愿受托？当然，你想离开我绝不强留，毕竟，我还要遵守和燕小将军的约定。”
她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，这些年她虽然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，可在他面前都是笑意盈盈的。这样的白骤，他不曾见过，也再不想见。他转身离开，袖口拂过决裂声响。
良久，听见她像酒香一样缥缈的嗓音：“他是九冥堂高价悬赏的人，只有我能杀了他，我很厉害，是不是。”
她手腕翻转挑断燕放最后一根手筋，在他的惨叫声中缓缓起身。
侍卫早知自家公子爱酒，在门口象征性地看了一眼便离开。他松了口气，偷来伤药替她上药。她轻拍他的头：“谢谢。”
燕君北第一次看见这个掌控整个九冥堂的男子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面熟。他面上的笑半真半假，轻声询问白骤的伤势，燕君北觉得这种装出来的关心实在太假，可偏偏聪敏如白骤却在这种假意关心中红了脸颊。
燕君北怎么舍得她死。
“东西我拿来了，也请你遵守诺言，放白骤离开。”
萧何大笑起来：“既如此，便领他进九冥堂，让他跟着你如何？”
他负手看着她，就像无数次她完成任务回来，他面带笑意称赞她一样：“好。”
她总是天真地认为，他曾经那样温柔地救下她，她在他心中终归是不一样的。可后来也终于清楚，她唯一的不一样仅仅是，她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。若有人比她更锋利，她便失去这份不同。
“冥主，我会为你办好这最后一件事。请你今后，放过我，放过燕君北。”
当他费尽心思拿到天蚕软甲来到九冥堂时，白骤刚出完任务回来，风尘仆仆的模样，肩头伤口还未处理。
她眸色浅淡看他一眼，从重重包围中飞跃而出，熟悉的嗓音还在他耳边：“燕君北，我等着你来报仇。”
第一剑客的名头是国君亲封的，剑术之高令燕放都赞叹不已，可竟然有人将他刺杀了。燕君北觉得不可思议，但也与自己无关，他溜了一圈回到屋内，闻见熟悉的酒香。
她身上的伤数不清，这点小痛压根不算什么，可从未有人这样在意过。
白骤以为燕君北不会再来找她了。可没过几日，他便带着上好的伤药找过来，抢了她手中酒怒道：“伤没好不许喝酒！”
将军府的地形她再清楚不过，和燕放交上手时，她竟然有微微惧意。她不怕死，不怕痛，她只是怕那个少年看见她对他的父亲下手，会如何恨她。
她对一切都满不在乎，只因她将所有在乎都给了那个人。而她一直将他当做孩子，这让他如何将自己从仰慕到爱慕的心意说出口。
白骤正坐在屏风后喝酒，他高兴地凑过去，一丝血腥味窜进鼻间。他看见她汩汩流血的腹部，被她一只手捂住，眉眼间却全无痛楚。
她目光微暗，笑着回答：“可以行动。”
他难以置信地抬头，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。
燕君北被她冷声打断：“我从未求过你帮我，一切都是你一厢情愿。燕君北，走与不走是我的事，与你无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