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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囚徒与幼小女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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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上铺沉睡的懒汉被吵醒,睁开眼,往下一探,尖叫起来:“来人!要死人了!!!”

    他身旁又次第坐了两人。一男一女。女人卷发,男人嚼着口香糖。

    没有谁在意光头在干什么。

    炮楼下是死刑执行地。

    早上的那瓶高粱酒让他快乐振奋了许多,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快乐过,也没有振奋过。可是开了阀口的欲念没那么容易就散。

    他想要酒,哪怕今日就死了。

    这监房住着四人。

    颇为年轻的一个男人。

    吹着泡泡的侧座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身被水浇透的囚服,却觉得刺目,不自在地把目光移向上峰:“部长……”

    省第一监狱如今被划到司法部了,一些配套设施也上去了,但是暖气管道仍未铺排。

    即使喝完酒,依旧苍白的那张脸。

    零下十度的天,男人全身瞬间结了一层薄冰,但是寒气中,苍白的唇吐出的依旧是清醒又急迫的话,给我酒。

    男人浑浑噩噩地跟着人走了进去,又浑浑噩噩抬起了头。

    时钟快指到八点,现在把她送到学校,自己再去公司,也只是刚好不会迟到的程度。

    “是他干的?”

    瞬间,一盆冰水浇在男人的身上。

    光头刚到一月,从未听男人发过一言,不确定他是聋是哑。

    男人心惊,额头大汗,等他醒来时,已经被人押着站到了一座红漆门外。

    他们恼怒,拿出电棍,没有平时训示时的平和和高高在上。

    “杀了几个?”懒汉却并不诧异,他也是杀了人,才进来的。大家都杀了人,才会到这里。

    最后一顿饭,带着对人世最后的贪婪。

    上位上的男人穿着黑色高领毛衣,修长的双腿缚在长靴中,随意地跷在室内长桌上。

    他阴狠,无情,永远在算计。

    某年腊月。

    有些人是存在的,却好像隐藏了起来。

    狱警三人相视而笑,觉得他在痴人说梦,男人却露出红龈白齿,森森开口:“不然,我就杀了你们。”

    男人没有如往常一样跪下来。

    “三个。”

    “听说他有个毛病,随身要带指甲剪。杀完人克制不住,坐在地上用指甲剪斫尸,女人和小孩脸上没一片好皮。”

    豆沙头发极好,黑亮浓厚,因刚上幼儿园,阿润懒得给她梳辫子,便将鬓角连后发都剃到耳朵之上,留下一圈如小帽子一样的黑发,幼儿园年长的马老师笑她,说这是四两羊毡帽。

    三名狱警带着他,走在高耸光滑的甬道之中。

    对于闹事的犯人,是要惩戒的。

    光头却急了,他弄进来这瓶酒着实不易。

    昨儿天气预报还说无雪,只是干冷,今天一大早,就漫漫扬扬漂了雪花。

    他平静,祥和,永远带笑。

    在他们本来健康着的身体里喧嚣。

    扣完扣子的阿润低头,看了豆沙一眼,拾起手表,问她:“你有什么想说的?”

    连幼儿园也换了三回。

    可是男人显然能听得到,因为他抢过了酒,像是渴极的人,咕咚便滚下了喉咙。哪管酒烈,又哪管其中刺鼻的气味。

    之前也寻了几次机会打他,却看他咬紧牙关,一语不提,又觉不解气。

    他那样轻轻地,带着年少高位的得意和快意,施舍着开了口。

    光头的死刑还在高院复核之中,他倒也安然,问这男人:“来点儿?”

    1997年腊月。

    好像也没有必要。

    阿润看出来了,她不是肚子疼,只是不想去上学了。

    随你们打。

    豆沙瞬间捂住了肚子,她说:“我肚子痛。”

    “你当水喝呢,臭小子。”光头一把抢了过来,碗口大的拳头攥起,恶狠狠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来到这里已经两年。

    男人看起来瘦弱,却十分狠毒,将光头摁在手下,拳头不停地捶着太阳穴那块骨肉。

    懒汉怔了一会儿,问凶徒:“怪不得什么?”

    只要酒……酒……

    这些狱警都已成家,又都有幼儿,虽然无人口中去提,但是心中死犯也分三六九等,因此颇厌恶男人。

    孩子怯生生地搂着阿润的脖子,她其实不喜欢现在居住的地方。

    阿润没有什么耐性,把豆沙往肩膀上一扛,轻轻开口:“你知道,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子。”

    所以,杀了他们,那不是威胁的话。

    死亡仿佛是拨快的进度。

    男人苍白的脸却显出潮|红:“给我酒,酒,我就不弄你们!”

    正吃着最后一餐的凶徒却置若罔闻,细致地舔着最后一块鸡骨,直至狱警慌乱开了锁,拉开打斗的二人。

    上座的男人伸出双手,挑着高眉,含笑张开了口。

    有一个成日昏睡等死的,有一个一言不发的,还有一个明天就要去炮楼的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,给我酒。”

    光头摸着一个没有贴签的酒瓶子,抬起躬着的身体,却触上一双冰冷冷的眼。

    可是,阿润带着她,已经连续搬了三次家。

    这已经不是监狱的范围。

    他不想杀他们的,一点都不想。

    光头鼻孔出了血,嘶吼着,却觉邪门,无论如何都挣不脱那只看起来纤细瘦弱的手。

    阿润抱着豆沙好不容易挤上电梯,不容声色地观察着身边的这些新邻居。

    即使是怀柔待他们,也未必要柔和到这种地步。

    豆沙鼓着腮帮:“我一点都不想上厕所。”

    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    阿润皱眉,单手抱起孩子,撩起小毛衣,摁了摁那个圆滚滚的小肚子,问她:“所以,到底是哪里痛?”

    欢迎加入……第三指挥部。

    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,年轻,但是疲倦、冷漠。也有有子女的中年人,但是都是轻声同孩子嘱咐些什么,对身边的人置若罔闻。那些老住宅区的名产——年纪大的阿姨,却是一个也没有的。不过倒不是真的没有,而是八点这个时钟,不是阿姨们出现的时候。她们买错,多半要早一些或晚一点。

    她最近看动画片,学会“一点都不”这样毅然决然的形容词,但心中其实一知半解。

    “快起吧,孩子,莫要再睡了。快起来吧。”雾气中,长发披肩的女人朝他远远招着手,抱着一只胖乎乎的猫,眼中含泪,表情痛苦。

    阿润目光锐利,心中如是想着。

    不杀他们,他也活不成了。

    这只是一间会议室,上首坐着一人。

    男人看他们步履缓了,料定是要打他,步子也跟着缓了,捻住鼻息,淡淡开口:“我要酒,给我酒。”

    豆沙也很生气:“我也一点都不喜欢阿润。”

    毕竟里面关的是犯人。

    他说。

    “亲姐姐,亲姐夫,还有两岁的亲外甥女。不对,是四个,还有一只猫。”凶徒的鸡腿总算啃完了,掀了掀眼皮:“我从不招惹他。”

    阿润右手抄起书包,左手抱着豆沙,就急匆匆出了门赶电梯。

    看看这个恶毒的,骗了所有人的人究竟要说些什么。

    其实阿润虽然粗心,也隐隐约约知道豆沙为什么排斥上学。

    “那就去厕所。”阿润系上表带,告诉她。

    孩子肉乎乎的小手握着蜡笔,圆圆的锅盖头垂在小脸上,眼睛一只双得厉害,另一只却是单着的,大家都说是还没长好的缘故,因为阿润的双眼都是顾盼神飞的双眼皮。

    一监十三监区关押的都是杀人的重犯,得到狱警的冷遇和不齿也是最多的。

    豆沙坐在茶几旁画画,小心翼翼地瞟着身旁套着衬衣的阿润。

    “看见那个指甲剪没?”

    她在闹别扭,对自己生活突然变得这样一团糟表示排斥,用着幼儿的方式。

    阿润一愣,想了想,她昨天似乎是吃了很多东西,两块煎饼,一小碗炒土豆丝,一碗鸡丝细面,这个小孩的饭量一向不小。

    虽然极度削瘦,两腮凹了进去,但是能看出,从前应该是个极俊美的人。

    懒汉想起那双冰冷的眼,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甬道外的春天,是一片油绿的青草,清晨走过时,还带着露水。他来的时候,是两年前的春天,曾亲眼看到过那片微风吹起时的草地。

    男人在等待他们的训诫。

    一身囚服的男人愣愣地看着他,看着那张红润的嘴中要吐出什么狰狞的话。

    光头和他打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老子是个高官,儿子却干些猪狗不如的事。”

    这里的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,等待世界的终结。

    三人中的领头人要像从前一样,踹他颈子,男人攥着他的腿,把他狠狠扯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三人自然不会把这话当回事,他们特意避过摄像头,把他带到甬道边上的锅炉房内,一嘿然一笑:“跪下来!”

    懒汉跳下床,看着下铺枕边的木质指甲剪,泛着微微的光,诧异:“他怎么带进来的?”

    “你来得晚,没有听说S市的灭门案?”

    他因抢劫杀人入狱,本也是亡命之徒,可是平生,没碰到过这样邪门的人。

    久等了。不要猜,慢慢看。

    豆沙转了转圆圆的眼珠:“我就是肚子疼。”

    “狗不配喝人的酒!不听话的狗更没有资格!你该被杀的,下个月就到你了!”另外两人,一个攥住男人的头发,另一个掐住了他的大臂。男人却轻而易举地甩了他们一个踉跄。

    他死命地往嘴里塞着肉。

    “真狠啊。”凶徒微微笑着,看着面无表情,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年轻男人和他枕边的一只指甲剪,喃喃着:“怪不得。”

    三人喘着粗气,试探地拿着电棍,把男人围在中间,可是他们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,领头人的脖子已经攥在男人的手中,电棍就抵在他的胸前,男人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,死死地攥着,耐心而又用力地享受着折断别人脖子的过程,直到后脑勺被人狠狠电了一记,失去意识。

    阿润豆沙两人如今暂居的出租屋在十三层,是S市内拆迁旧区,建的新城中的其中一栋居民楼,共二十楼,每层约住六户,两座电梯同时运行,早高峰时依旧拥堵。

    女人看着男人,脸色苍白,却很勉强地例行公事开口,甚至不忍去看那瘦柴如鬼的男人的脸。她说:“恭喜你,你……通过了最后一次的考验。”

    男人不言不语,渴慕地看着酒,像一头瞧见猎物的狼,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过去。

    今年的雪,其实是来得晚了些的。

    看到他至,本来只是微笑,这下却笑意如酽,浓烈而灿烂。

    “算得什么。”懒汉嗤笑,又要抱头去睡。

    一个络腮胡子的光头穿着暗灰色的狱服,神色深沉地望了监外半日,待到暮色渐近,才从床底摸出一样东西。

    他的刑期在下月初,还有十天。

    再看,居然是个孩子玩的玩具模型,剪口没有刃。

    狱警把光头带至医务室,又过了一会儿,来了几人,把年轻男人也带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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