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一章 人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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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餐也是程懿做的。
陶竹：“那先缓缓呗，等工作结束再删他。”
——吃完晚餐，苏礼的耳麦里依然没有传来声音。
四场下来的最高价，是第一二场最高价的总和。
素材不够？难不成要拍到九点？
陶竹坐起来，试图为苏礼讲解：“俩帅哥，兄弟情，我们大喊是真的。如此常见于两个流量之间：你骂我我骂你，我们哥哥睡一起。”
但全场灯光亮起的那一霎，她的心跳漏了半拍——
他沉声：“我怕再不说，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直到有人率先震撼地回过了头：“我没看错吧，一千万？！第一轮就拍到一千万了？太夸张了吧？！”
他满脸通红，对着座位上的男人不可置信道：“你疯了吧，我听人说你把珠宝部给停了？！”
这种配乐的倒计时让苏礼也无端紧张起来，她下意识看向仲天路面前的桌台，想知道他到底开价多少，才能拥有如此丝滑的自信。
程懿还没走。
她说，“在做衣服呢，周末要去录《巅峰衣橱》。”
苏礼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导演开始激动了，还以为是她们觉得好笑，于是只能临时改主意。
说完，好像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似的，男人继续熟练地找出番茄和卷心菜，更熟练地拿出案板与刀，就这么开始切了起来。
待她走后，那些模特才凑在一起小声说：“我觉得她的眼光不太好，每次她说苏礼的不好看，但人家都拍得很高。”
在热搜里浏览了半天，确保大多是活人、没多少水军后，苏礼越发疑惑。
霍为忽然觉得哽咽，鼻腔也酸了酸，半晌后才闭上眼睛，说：“你别这样。”
为什么是程懿来看她做衣服，而不是她去看程懿改文件，大概是总裁的日常不方便拍摄，也没有做衣服这么亲民，地点才选在了她这里。
“如果你只是为了赚钱，放弃它我无话可说，但它的意义根本就不是钱也不是什么市场份额啊！！”
到时候看情况发挥，导演希望她做什么，只要不过分，她都尽量满足。
她脑袋停转了片刻。
过了半天，陶竹忽然叹了口气：“你已经完全把这个节目，当成工作铺热度的台阶了。”
主持人表情深奥，而看着热闹的模特后台也炸了锅：
“那证明确实很高吧，不过这套衣服真的好看，Sandy，你觉得呢？”
苏礼抬眼：“行，那你们来吧，我等会把地址发过去。”
男人没什么犹豫，熟稔地找到厨房，打开双开门的冰箱，更熟稔地扫一眼右侧。
“制衣室，”她道，“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可就在这种几乎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繁忙中，霍为还是看到，很多次他都打开了苏礼的对话框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。
这在程懿二十多年的人生中，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。
她深呼吸几番：“那就不……”
苏礼：“……”
苏礼没睡太久，约莫六七分钟的样子，突然被电影里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，条件反射般坐起身来。
陶竹说：“反正你之前录那个设计综艺的时候，也不是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，现在只是填充了一些休息的时间。一个星期赚两份钱，挺好。”
因为大家在数到底有几个零，数了一遍，又怕是自己眼花。
左摇一圈，前点三下，那颗小脑袋终于缓缓倒向右侧，正要一栽时，被人伸出手托住了脑袋。
苏礼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大家的喜好。
但她潜意识不愿睡得太过明显，所以始终没有后仰，只是小鸡啄米般晃着脑袋。
导演组来之前，苏礼简单把这里收拾了一下，余光看到那个烧婚纱的箱子，默了默，将它踢到了沙发底下。
“不可能吧，起拍价多少啊？！”
三小时后。
仲天路也显然也不可置信，瞬间站了起来，去看自己的竞争对手，
苏礼：？
程懿的手掌很宽大，动作并不突兀，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，而她也没有被惊醒。
“那马爸爸不也是创办了阿里巴巴之后，才开启电商新思路吗？”陶竹可委屈，“我让你那样之前，我能想到大家这么喜欢吗？这不是结果出来了，我才分析为啥这样吗。”
苏礼本来想装作不是给自己点的，但是他买了两杯，她也不好装傻。
但下一秒，价格的疑云揭开，数字浮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，后台果然沉默了许久。
女导演：“太感谢了！初吻有你了不起！”
她不想说，也无话可说；
听完他的话，霍为沉默了很久，这才尝试发出个音节：“你……”
一贯笑脸迎人的霍为也正色起来：“如果不做，你会痛苦一辈子的。”
导演：“好呀，那你这期《巅峰衣橱》拍摄完之后，就在那边等一下我们吧，有事和你商量！”
在沙发上吃爆米花的时候，她还在琢磨，等程懿今天一走，她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换个位置，看他还怎么找。
模特后台热闹，苏礼下了台，同样也万分热闹。
如果说前面弹幕还是只是普通的增多，那么当她那套衣服出来，台下的欢呼则完全乱了套。
“只是什么？”
她想想也是，“嗯”了声，趴在枕头上，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。
她倔强地咬了咬下唇，然后退了出去。
最后，还是苏礼拿起一边的本子，说：“拍完了，我回去了。”
鸟鸣的声音弱了许多，在这一刻营造出热烈又冷清的巨大割裂感。
陶竹：“所以咧，你答应没有？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自我剖析与挣扎。
导演组更是针对弹幕做起了笔记分析：“对，就是托脑袋这里，你看吧，果然！我就说这里绝对引发讨论！！”
“我本来打算等闲下来，就把联系方式删干净的，结果突然出了这种事，”她摁了摁太阳穴，“搞得我很被动。”
这么一说，她要不答应，还显得没程懿敬业似的。
一直都是这样，他生活的重心仿佛就只有工作，苏礼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病态的平衡，可一旦她离开，男人便比以前更凶猛地投入工作，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。
她现在恨不得说自己想吃承重墙，看程懿是不是下一秒也能给她拆出来。
想起什么似的，她蓦然回头，和程懿视线相撞。
她刚拿起勺子，男人又出去了。
咚咚。咚咚。
程懿垂眼看了看表：“两点半，下午了。”
猜了太多次，她不想猜了，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，她只管把分内工作做好，然后专心搞事业就行。
“上期的已经够好看了，这期的居然也这么好看，这种脑子怎么长的，我可以批发一打吗？”
“……好像也是。”
三天之后，《初吻日记》加更版上线，囊括三对明星三对素人，都是以日常的形式进行拍摄，分为六个视频放在板块中。
苏礼正色：“但是你让我模仿其他素人的。”
而他想说的又太多，顾虑也太多，因此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。
此话一出，主持人神秘一笑，道：“好，那我们揭晓第一轮出价。”
苏礼惯例营业了四个小时，烤了华夫饼，还自己熬了巧克力酱，剩下的时间则在设计logo。
“他会觉得抱歉吗？”苏礼想到什么，忽然笑了笑，“你知不知道成功商人和普通人的不同在哪里？他们更狠心。”
旋即道：“你冰箱里一个鸡蛋都没有。”
霍为以为他在沉思、在犹豫，没想到，他只是伸出手，又翻出了一份策划案。
半晌之后，霍为沉沉叹出一口气：“会后悔吗？”
最后那套衣服果然刷新了纪录，三轮竞价下来，拍到了一千九百八十八万。
回到家，听完苏礼的复述，陶竹把薯片的包装袋捏得噼啪响，“初吻节目组找你，说要把你列入重点拍摄？”
这一段，每一句话、每个动作都是爆点，谁看了不说一句嗑死我了？！
“什么？列入重点拍摄？！”
正厅一时间安静非常，连风声都仿佛止息。
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，就连酒意微醺时，目光一直看向的，都是那枚无名指上的婚戒。
然而顿了顿，却又终于低低道：“后悔过。”
她还没有调整好表情，没有在营业和现实中找到一个合适的、用以面对他的状态，因此并没有太僵硬，倒给人几分冰释前嫌的错觉，如同双方达成合作后的握手言和。
程懿照例忙到不行，上午解决了所有工作，只有下午能留出四个小时。
“你和程懿现在在大家眼里，就是这种状态哈。”
“没有必要开脱和解释，错了就是错了，因此对你造成的伤害，我很抱歉。”
压下心中那股物是人非的惆怅与异样感，他只能延续下话题，才能显得镇定：“准备吃什么？”
陶竹：“爱情，就是要隐晦的、暗戳戳的、惹人遐想的，一个眼神让我脑补一段旷世绝恋，这谁不喜欢？”
当天下午，苏礼又接到了《初吻日记》导演组的电话。
他打断，“我不想。”
忙肯定是忙多了，但持续的时间不长，在她的接受范围内。
他是刚忙完自己的事，还是一直在看她？
他思路清晰，思维敏捷，很多时候只是懒得开口，然而开口就带着浑然天成的把握。
“仲天路那个品牌预算还挺多的吧，而且他对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很慷慨，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有自信却被刷下来诶。”
“哦，我们看的不一样，我在看微博的评论呢。”
他轻轻阖上眼睛。
她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了，看看电影也没什么，苏礼筛选一番，定下了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。
“但昨晚忽然梦见你真的开始头也不回，搬去了另一个国家，过另一种生活。”
只看了半小时她就撑不住了，几番斗争后还是屈服于困倦，头一偏歪进了睡眠。
更是有人声嘶力竭地站起身来：“给我——买它！！！”
……不是说随便拍拍吗，为什么他穿得像是要跟初恋进行第一次约会一样？
你不要搞得像是你在自己家里做饭啊！！！
为了工作接个综艺，跟她“恋爱”的是刚掰了的前男友，好不容易努力削弱存在感，剑走偏锋也能红？
“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热搜呀，你和程懿热度还挺高的，我们就计划再给你们补录一些镜头，不用很刻意，也不会影响你工作！你就还是在那里做衣服就好了，也不给你们任务什么的，就拍一些比较日常的互动！”
端上去的好好的糖不吃，非喜欢自己从缝里抠糖嗑。
光是想到会突然凝结在她脸上的笑容，他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做下去。
思索半晌后，还是出言相劝：“你真的想清楚了？程懿，你别怪我没提醒你，这件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，承载了你多长时间的心血，你全都忘了？”
“再说了，你也看到了，名场面就是你俩一边装不熟一边超有默契，如果你继续装不熟，热度指不定更高。”
“……”
“等等，天路，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早，”主持人笑着打趣，“第一轮开价还没有公开，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拍到？”
房间里装了五六个会转头的摄像机，摄制组全员撤退，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，压力感虽稍有减缓，僵硬感却更甚。
“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。”
目睹全程的苏礼：“…………”
苏礼抱着抱枕，将电视机的音量又调大了些，这才掩盖住四处弥漫的不自然气息。
“太刻意，太用力，就不自然，硬把你嘴巴掰开往里塞糖，只会引起反效果。”
她歇了口气，重新靠了回去。
如果没有骗她就好了。
男人目视前方，仿佛沉浸于电影，并未发现她的异常。
如果早点发觉其实无法承受她离开就好了。
周二下午，又来了一场《初吻日记》的拍摄。
“嗯，”陶竹赞许地点头，“我也觉得应该同意。”
好熟练的步伐！好精准的定位！好自然的语气！说没来过上十次谁信？俩人没一起在这做过饭，说、出、来、谁、信、啊？！
“你看，这是当年双击夫妇的名场面，综艺录制之外，纪时衍给纪宁打伞，一度在CP圈传为神图——在无人的角落里，有更多浪漫秘密。”
随后在最外面的储物柜里，从第三格背后取出一包盐，倒进盐罐里。
这个目的性如此之强的男人，这个咬定了便不会放手的男人，曾为她放弃过什么。
“这些话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讲给你听。之前怕打扰到你，怕你好不容易恢复，又被我揭开伤疤。”
由于这个片子极具美学艺术性，她已经看过不下三遍，现在酒足饭饱，又很疲乏，再跌宕起伏的电影也会变成催眠曲。
为了曝光率，她甚至还和程懿讨论了一下自己品牌的图案，镜头给予了特写。
捏了捏话筒，苏礼问他：“吃饭吗？”
“所以既然都这样了，何不借此双赢到底，你给节目带来流量，节目也回馈给你流量。”陶竹挑眉，“你后面怎么打算？”
苏礼彻底没辙了，两腿一撒，倒回枕头上：“这都什么事儿啊。”
“你懂什么啊，”陶竹探身，“世界上最甜的，是自己从犄角旮旯里抠出来的糖。”
“站着干什么？”他回头看了眼，“等会有烟，去外面休息吧，我做好了给你端出来。”
六点时拍摄结束，摄制组照例退场。
这期《巅峰衣橱》的主题是景点，她选择了苏州河，用一些反光材质做出河面粼粼倒影的感觉，又融入了淡雅的水袖，温婉之余，又衬托气质。
程懿这才缓缓掀开眼睑，沉声问：“我要是继续计划，和继续伤害她有什么两样？”
镜头扫过来，苏礼收敛起腹诽，勾唇友好道：“中午好。”
“你的个人品牌是吧？”陶竹说，“不错，很有商业头脑。”
“蛋炒饭。”
爆米花没吃两口，男人从厨房里出来了。
提前三小时到场，妆发和衣服准备完毕之后，到了她的顺序。
这声抱歉来得突然，却又像是迟到了很久，苏礼已经说不清胸腔中胀满的复杂感情，明明是想要走的，可腿却像是钉在了地面上，一动也不能动。
“巧了，我也有。”
“他们说的重点，只是借用我的制衣室作为一个拍摄区域，顶多就是多装几台摄像机，偶尔会有个一起做饭、下棋、做小游戏的环节，其他的都和平常一样，只不过剪出来的镜头会变多。”
苏礼强行忽略“又”字透露出的故事感，轻咳两声道：“正准备吃，刚好你们来了。”
“还是有一点点小争议的。”
导演B：“你在哪看的，我这里怎么全是又嗑到了？”
仲天路面前的灯光，竟然熄灭了。
言语之淡定，仿佛只是决定午餐吃什么一样寻常。
苏礼闭上眼睛。
“……”
苏礼等前面的模特走完，自己这才拿着话筒缓缓上台。
“人家都是真情实感去谈恋爱的吧。”陶竹远眺，“程懿为什么会去啊，他是觉得抱歉想要弥补你吗？”
“人家都选什么家乡景点当题目来卖情怀，只有她还在认认真真搞设计，有点圈粉。”
苏礼又翻了个身：“只是……”
人家都说到了这份上，她再拒绝也不合理。
陶竹：“但是如果官方按头，说他们是真的，还放特别明显的卖腐互动，我立刻拉入黑名单并卷铺盖走人。”
男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，穿上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什么不对，然而已经晚了。
“那她这套铁定要刷新纪录了啊！”
“那个，摄像机已经装好了，我们就先出去了，不打扰你们。”导演适时撤退，“你们正常相处就好，有问题用麦叫我们就行。”
她正想说到时候一人送一套，结果不远处忽然有人招了招手，是初吻的导演。
所有的摄像机撤开，属于他们的竟是无法破冰的沉默。
只要她时间概念混淆，就是工作得忘了吃饭。
苏礼道：“我打算在阳台开一个小空间，多余的时间就在那做衣服，品牌个人logo、特色图案之类，这样还能给观众刷个脸熟。”
可能是吃饭时候的广告、逛街的广告牌、突如其来的讨论，不会给她任何的准备时间，她甚至没有办法能够避免。
“那下面吧。”
摄制组怎么还没发来收工讯号啊？这都七点了。
在一起时，他下厨的时间不多，二人一般都是出去吃，她虽然知道他会做饭，却也不知道会做的品类这么多。
“有点羡慕，又有点后悔，我当时要是分到苏礼那组就好了，我觉得她的衣服都好好看啊，想穿。”
程懿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，继续看向屏幕。
众人纷纷附和，恭喜她今天拍到了近两千万的高价。
气氛沉默起来，只有剪刀声和细微响动传出，苏礼做着做着也投入了进去，再抬头时，天色已近黄昏。
如果不开口的话，苏礼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。
既能让时间过得快点，又能给节目制造氛围感，她还不用说话，真是和前男友“约会”的不二之选。
夕阳已经完全落下，天幕被染成蓝紫般的渐变色，碧空如洗，安静而肃穆。
她以为是跟热搜有关的事，放下软尺，按了免提：“喂？”
程懿喉结滚动，望向她的背影：
陶竹又找了一会，翻出来一条已经三万转发的微博。
苏礼看向窗外。
程懿几乎未做思考，是下意识反应：“我从来不后悔。”
“真的真的，非常抱歉。”
霍为几乎疑心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：“为什么啊？！”
仲天路肯定道：“我的价格还挺高的，再说了，大不了有人抢再补嘛，证明我眼光好。”
“你可以就不走皓苏那边了啊！退一万步说，你自己单干也不是不行，只是耗时久一点，不过晚两年也没关——”
苏礼三番两次地想要开口，却始终没找到着力点。
程懿说：“太慢了，送来你都吃完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男人低声说。
“我没记错，前三场的最高价是一千一百万吧？”
导演A点着平板展示：“你要选择弹幕占全屏，不然就那么两行，要错过很多留言的。”
她浑然不知的是，不过短短24小时，他们那支视频一跃至播放量第一，弹幕是第二名明星CP的两倍。
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，霍为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。
客厅没开灯，覆上一层灰色的昏暗，只有摄像机的红点不停闪烁，提醒着她此刻的流程。
“之前骗了你，很抱歉。”
以他的身份，若不是为了苏礼，怎么可能会去参加那种恋爱综艺？
“天哪，是仙女装吧？！！”
其他人也回过神，叽叽喳喳地附和。
“你想做的都没有，”他说，“那吃我做的吧。”
但或许是早就习惯了注视，程懿倒是一如既往地自然，给她蒸了一碗煲仔饭，盛好后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。
两个女导演嗑得昏天黑地，死命地掐着对方的胳膊，才忍着没有叫出声来。
……
“日，这套衣服上写了我的名字，我必买。”
“嗯。”
“面格是空的。”
当她在镜头里出现的那一秒，弹幕果然又开始变多：
然而她还是忽略了一些不可控因素。
以免出现什么香艳镜头令人尴尬，她特意挑选自己看过的影片，这片子剧情丰富，能让人不分神，且不是主讲爱情，很适合今天。
“她酸吧，钱又不是她拿。”
苏礼正在用铅笔设计logo，腾出空回：“那不然呢。”
苏礼还想说什么，忽然又停了停：“不想了，管他呢。”
“既然有可能伤到她，就不做了吧。”
“不可能吧？是不是弄错了？我没进前五吗？我开的价挺高的啊！”
……
她是被吓醒的，因此压根没意识到刚刚是怎么睡着的，大脑转速极慢地开始复苏，醒过神之后，才回头看了眼程懿。
他了然于心：“又没吃午饭？”
很快，门被敲了两下，是摄制组来了。
次日下午，苏礼接到了《初吻日记》导演组的电话。
男人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仍然批阅着手上的文件，淡淡道：“嗯。”
对面一共有七位明星代言人，根据第一轮出价做筛选，只有前五名拥有相互竞价的机会，开价最后的二位无缘这套衣服的竞争。
但路过的那瞬间，忽然听到他开口。
霍为心里忽然一沉，酸酸涩涩，喉咙也变得哽咽。
苏礼思忖半晌，找到一个消磨时间的绝佳办法——看电影。
单笛抱臂看着电视，冷笑了声：“炒作吧，估计是仲天路自己摁掉了数字。”
明星和其他的素人明明有很甜的互动，结果热度最高的，居然是他们这对分手情侣。
那边问了她最近的行程，她心想大抵也是和节目相关，便做了详细的说明。
“有的，我们早上就联系他了，这会儿他应该正在高强度地解决工作，马上就能来了。”
好不容易模特走秀完，苏礼配上简单的介绍，对面开价的仲天路就坐不住了：“我觉得这套衣服，配合上一个七夕的卖点，绝对是爆款。”
“可能这就是无心插柳吧，大家的萌点真是难以捉摸。”
苏礼心道当天的拍摄内容那么无聊，想必剪出来也没意思，于是就没有点开看，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！”
“我跟程懿……连BE和营业都写得明明白白了，这也能‘嗑死我了’？”
结果画完一个细节，正准备抬头放松放松脖子，余光竟然扫到了旁边立着的男人。
她说好，然后投入进衣橱的筹备中。
上午十点，川程总部，顶楼。
全场爆笑。
她侧头看了眼，在镜头黑黢黢的注视下，硬生生憋出一句：“干嘛？”
她强行接受程懿已经对这里很熟悉的设定，一边吃一边看剧，没一会儿门锁响动，是他回来了。
“有热度还不好？”陶竹惊了，“至少热度的直接受益人是你啊！红总比糊好吧！！”
“只要部门持续运作，她就会获知消息，每一次看见都是在提醒她，曾有过那段经历。”
在她离开时……及时抓住她的手，就好了。
后悔当时，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她遇见就好了。
……
苏礼三两口吃完饭，说：“……我去做衣服。”
苏见景和苏皓平日对她好，工作上强硬起来却也不留情面，名利场就是这么现实，没有手段根本活不下去。成语里常说无奸不商，资本家的血本来就是凉的，程懿或许更甚。
“栗栗，这儿，有话跟你说！”
苏礼那时候还在画logo，跟大家说了拜拜之后，便继续埋头苦干了。
拿人手短吃人嘴软，说谢谢有点奇怪，苏礼摩挲了一下杯壁上的美人鱼图案，道：“怎么不直接点外卖？”
程懿手里端着一杯冰美式，拆了吸管插好，这才放到她左手边。
黎笑珊大喜过望地来迎接她：“今天这套确实好好看啊，到时候出链接了发我，我要去抢。”
这一周多的时间里，他忙着终止计划、将所有的会议提前开完、所有重点工作提前批示，好为接下来的节目留出更多的时间。
两位女导演心里已经放起了鞭炮，感觉天不亡我——
“没让你有一个完美的订婚体验，我也……非常抱歉。”
单笛被拂了面子，假借肚子不舒服，提前离开了录制现场。
她坐在沙发上，怀里只有个零食桶，除了身后的靠背，压根就没有支点。
霍为还想再说，被男人冷声打断，“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“什么打算，既然签了合同，接了这个工作，就要做好呗。”苏礼说，“总不能坑人吧。”
陶竹哼了声：“我看你俩的热度，好像比艺人还高呢。”
有一片叶子从枝头轻飘飘地降落。
“喂，栗栗，现在在干嘛呢？”是个女导演。
旋即，男人没怎么犹豫地开口道：“做了我也会。”
“答应了啊。”
“看看，这个说的多好：理想中的爱情，是不着痕迹的区别对待，下意识的习惯和反应，以及没有负担的关怀。”
仿佛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似的，导演连着解释了一串，大意是不会打扰她，就算她什么都不干，只说两句话也行。
“怎么说？”
程懿：“利用你的感情，很抱歉。”
苏礼礼貌地将大家迎进来，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程懿，他大概是换过衣服了，穿着灰色勾边的衬衫，发型也打理得更为精致。
女导演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是想问问你方不方便。”
“素人里的重点，”苏礼澄清，“肯定不会喧宾夺主超过明星的。”
几番思忖后，导演A转动笔尖：“我有一个想法。”
仲天路出道之前曾做过时尚买手，还有个人的快闪店，他自己也开玩笑，说如果没有当明星，应该会去做商人。
导演B将手机递过去，某条营销号发的最新微博下，引发了不少讨论：
苏礼：“程懿也有空？”
察觉到什么，男人这才收回目光，看向了别处，仿佛方才只是她的一场错觉，他始终在发呆。
程懿：“没盐了。”
程懿仍旧没一秒犹豫，熟悉这里仿佛是熟悉川程的业务一般，在十来个窗格里，瞬间就找到了对的那个。
“在哪做？家里吗？”
晚餐也是程懿做的。
陶竹：“那先缓缓呗，等工作结束再删他。”
——吃完晚餐，苏礼的耳麦里依然没有传来声音。
四场下来的最高价，是第一二场最高价的总和。
素材不够？难不成要拍到九点？
陶竹坐起来，试图为苏礼讲解：“俩帅哥，兄弟情，我们大喊是真的。如此常见于两个流量之间：你骂我我骂你，我们哥哥睡一起。”
但全场灯光亮起的那一霎，她的心跳漏了半拍——
他沉声：“我怕再不说，就没有机会了。”
直到有人率先震撼地回过了头：“我没看错吧，一千万？！第一轮就拍到一千万了？太夸张了吧？！”
他满脸通红，对着座位上的男人不可置信道：“你疯了吧，我听人说你把珠宝部给停了？！”
这种配乐的倒计时让苏礼也无端紧张起来，她下意识看向仲天路面前的桌台，想知道他到底开价多少，才能拥有如此丝滑的自信。
程懿还没走。
她说，“在做衣服呢，周末要去录《巅峰衣橱》。”
苏礼明显感觉到身后的导演开始激动了，还以为是她们觉得好笑，于是只能临时改主意。
说完，好像把她的沉默当做默认似的，男人继续熟练地找出番茄和卷心菜，更熟练地拿出案板与刀，就这么开始切了起来。
待她走后，那些模特才凑在一起小声说：“我觉得她的眼光不太好，每次她说苏礼的不好看，但人家都拍得很高。”
在热搜里浏览了半天，确保大多是活人、没多少水军后，苏礼越发疑惑。
霍为忽然觉得哽咽，鼻腔也酸了酸，半晌后才闭上眼睛，说：“你别这样。”
为什么是程懿来看她做衣服，而不是她去看程懿改文件，大概是总裁的日常不方便拍摄，也没有做衣服这么亲民，地点才选在了她这里。
“如果你只是为了赚钱，放弃它我无话可说，但它的意义根本就不是钱也不是什么市场份额啊！！”
到时候看情况发挥，导演希望她做什么，只要不过分，她都尽量满足。
她脑袋停转了片刻。
过了半天，陶竹忽然叹了口气：“你已经完全把这个节目，当成工作铺热度的台阶了。”
主持人表情深奥，而看着热闹的模特后台也炸了锅：
“那证明确实很高吧，不过这套衣服真的好看，Sandy，你觉得呢？”
苏礼抬眼：“行，那你们来吧，我等会把地址发过去。”
男人没什么犹豫，熟稔地找到厨房，打开双开门的冰箱，更熟稔地扫一眼右侧。
“制衣室，”她道，“是有什么事吗？”
可就在这种几乎连睡觉时间都没有的繁忙中，霍为还是看到，很多次他都打开了苏礼的对话框，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发。
这在程懿二十多年的人生中，几乎是从未发生过的事。
她深呼吸几番：“那就不……”
苏礼：“……”
苏礼没睡太久，约莫六七分钟的样子，突然被电影里抬高的音量吓了一跳，条件反射般坐起身来。
陶竹说：“反正你之前录那个设计综艺的时候，也不是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，现在只是填充了一些休息的时间。一个星期赚两份钱，挺好。”
因为大家在数到底有几个零，数了一遍，又怕是自己眼花。
左摇一圈，前点三下，那颗小脑袋终于缓缓倒向右侧，正要一栽时，被人伸出手托住了脑袋。
苏礼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大家的喜好。
但她潜意识不愿睡得太过明显，所以始终没有后仰，只是小鸡啄米般晃着脑袋。
导演组来之前，苏礼简单把这里收拾了一下，余光看到那个烧婚纱的箱子，默了默，将它踢到了沙发底下。
“不可能吧，起拍价多少啊？！”
三小时后。
仲天路也显然也不可置信，瞬间站了起来，去看自己的竞争对手，
苏礼：？
程懿的手掌很宽大，动作并不突兀，仿佛已经准备了很久，而她也没有被惊醒。
“那马爸爸不也是创办了阿里巴巴之后，才开启电商新思路吗？”陶竹可委屈，“我让你那样之前，我能想到大家这么喜欢吗？这不是结果出来了，我才分析为啥这样吗。”
苏礼本来想装作不是给自己点的，但是他买了两杯，她也不好装傻。
但下一秒，价格的疑云揭开，数字浮现在屏幕上的那一刻，后台果然沉默了许久。
女导演：“太感谢了！初吻有你了不起！”
她不想说，也无话可说；
听完他的话，霍为沉默了很久，这才尝试发出个音节：“你……”
一贯笑脸迎人的霍为也正色起来：“如果不做，你会痛苦一辈子的。”
导演：“好呀，那你这期《巅峰衣橱》拍摄完之后，就在那边等一下我们吧，有事和你商量！”
在沙发上吃爆米花的时候，她还在琢磨，等程懿今天一走，她立刻把这些东西全部换个位置，看他还怎么找。
模特后台热闹，苏礼下了台，同样也万分热闹。
如果说前面弹幕还是只是普通的增多，那么当她那套衣服出来，台下的欢呼则完全乱了套。
“只是什么？”
她想想也是，“嗯”了声，趴在枕头上，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。
她倔强地咬了咬下唇，然后退了出去。
最后，还是苏礼拿起一边的本子，说：“拍完了，我回去了。”
鸟鸣的声音弱了许多，在这一刻营造出热烈又冷清的巨大割裂感。
陶竹：“所以咧，你答应没有？”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，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的自我剖析与挣扎。
导演组更是针对弹幕做起了笔记分析：“对，就是托脑袋这里，你看吧，果然！我就说这里绝对引发讨论！！”
“我本来打算等闲下来，就把联系方式删干净的，结果突然出了这种事，”她摁了摁太阳穴，“搞得我很被动。”
这么一说，她要不答应，还显得没程懿敬业似的。
一直都是这样，他生活的重心仿佛就只有工作，苏礼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病态的平衡，可一旦她离开，男人便比以前更凶猛地投入工作，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。
她现在恨不得说自己想吃承重墙，看程懿是不是下一秒也能给她拆出来。
想起什么似的，她蓦然回头，和程懿视线相撞。
她刚拿起勺子，男人又出去了。
咚咚。咚咚。
程懿垂眼看了看表：“两点半，下午了。”
猜了太多次，她不想猜了，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，她只管把分内工作做好，然后专心搞事业就行。
“上期的已经够好看了，这期的居然也这么好看，这种脑子怎么长的，我可以批发一打吗？”
“……好像也是。”
三天之后，《初吻日记》加更版上线，囊括三对明星三对素人，都是以日常的形式进行拍摄，分为六个视频放在板块中。
苏礼正色：“但是你让我模仿其他素人的。”
而他想说的又太多，顾虑也太多，因此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开场白。
此话一出，主持人神秘一笑，道：“好，那我们揭晓第一轮出价。”
苏礼惯例营业了四个小时，烤了华夫饼，还自己熬了巧克力酱，剩下的时间则在设计logo。
“他会觉得抱歉吗？”苏礼想到什么，忽然笑了笑，“你知不知道成功商人和普通人的不同在哪里？他们更狠心。”
旋即道：“你冰箱里一个鸡蛋都没有。”
霍为以为他在沉思、在犹豫，没想到，他只是伸出手，又翻出了一份策划案。
半晌之后，霍为沉沉叹出一口气：“会后悔吗？”
最后那套衣服果然刷新了纪录，三轮竞价下来，拍到了一千九百八十八万。
回到家，听完苏礼的复述，陶竹把薯片的包装袋捏得噼啪响，“初吻节目组找你，说要把你列入重点拍摄？”
这一段，每一句话、每个动作都是爆点，谁看了不说一句嗑死我了？！
“什么？列入重点拍摄？！”
正厅一时间安静非常，连风声都仿佛止息。
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吧，就连酒意微醺时，目光一直看向的，都是那枚无名指上的婚戒。
然而顿了顿，却又终于低低道：“后悔过。”
她还没有调整好表情，没有在营业和现实中找到一个合适的、用以面对他的状态，因此并没有太僵硬，倒给人几分冰释前嫌的错觉，如同双方达成合作后的握手言和。
程懿照例忙到不行，上午解决了所有工作，只有下午能留出四个小时。
“你和程懿现在在大家眼里，就是这种状态哈。”
“没有必要开脱和解释，错了就是错了，因此对你造成的伤害，我很抱歉。”
压下心中那股物是人非的惆怅与异样感，他只能延续下话题，才能显得镇定：“准备吃什么？”
陶竹：“爱情，就是要隐晦的、暗戳戳的、惹人遐想的，一个眼神让我脑补一段旷世绝恋，这谁不喜欢？”
当天下午，苏礼又接到了《初吻日记》导演组的电话。
他打断，“我不想。”
忙肯定是忙多了，但持续的时间不长，在她的接受范围内。
他是刚忙完自己的事，还是一直在看她？
他思路清晰，思维敏捷，很多时候只是懒得开口，然而开口就带着浑然天成的把握。
“仲天路那个品牌预算还挺多的吧，而且他对自己喜欢的衣服也很慷慨，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有自信却被刷下来诶。”
“哦，我们看的不一样，我在看微博的评论呢。”
他轻轻阖上眼睛。
她今天的工作已经做完了，看看电影也没什么，苏礼筛选一番，定下了《布达佩斯大饭店》。
“但昨晚忽然梦见你真的开始头也不回，搬去了另一个国家，过另一种生活。”
只看了半小时她就撑不住了，几番斗争后还是屈服于困倦，头一偏歪进了睡眠。
更是有人声嘶力竭地站起身来：“给我——买它！！！”
……不是说随便拍拍吗，为什么他穿得像是要跟初恋进行第一次约会一样？
你不要搞得像是你在自己家里做饭啊！！！
为了工作接个综艺，跟她“恋爱”的是刚掰了的前男友，好不容易努力削弱存在感，剑走偏锋也能红？
“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热搜呀，你和程懿热度还挺高的，我们就计划再给你们补录一些镜头，不用很刻意，也不会影响你工作！你就还是在那里做衣服就好了，也不给你们任务什么的，就拍一些比较日常的互动！”
端上去的好好的糖不吃，非喜欢自己从缝里抠糖嗑。
光是想到会突然凝结在她脸上的笑容，他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做下去。
思索半晌后，还是出言相劝：“你真的想清楚了？程懿，你别怪我没提醒你，这件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，承载了你多长时间的心血，你全都忘了？”
“再说了，你也看到了，名场面就是你俩一边装不熟一边超有默契，如果你继续装不熟，热度指不定更高。”
“……”
“等等，天路，现在说这话是不是有点早，”主持人笑着打趣，“第一轮开价还没有公开，你就这么确定自己能拍到？”
房间里装了五六个会转头的摄像机，摄制组全员撤退，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，压力感虽稍有减缓，僵硬感却更甚。
“什么样的结果我都接受。”
目睹全程的苏礼：“…………”
苏礼抱着抱枕，将电视机的音量又调大了些，这才掩盖住四处弥漫的不自然气息。
“太刻意，太用力，就不自然，硬把你嘴巴掰开往里塞糖，只会引起反效果。”
她歇了口气，重新靠了回去。
如果没有骗她就好了。
男人目视前方，仿佛沉浸于电影，并未发现她的异常。
如果早点发觉其实无法承受她离开就好了。
周二下午，又来了一场《初吻日记》的拍摄。
“嗯，”陶竹赞许地点头，“我也觉得应该同意。”
好熟练的步伐！好精准的定位！好自然的语气！说没来过上十次谁信？俩人没一起在这做过饭，说、出、来、谁、信、啊？！
“你看，这是当年双击夫妇的名场面，综艺录制之外，纪时衍给纪宁打伞，一度在CP圈传为神图——在无人的角落里，有更多浪漫秘密。”
随后在最外面的储物柜里，从第三格背后取出一包盐，倒进盐罐里。
这个目的性如此之强的男人，这个咬定了便不会放手的男人，曾为她放弃过什么。
“这些话，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讲给你听。之前怕打扰到你，怕你好不容易恢复，又被我揭开伤疤。”
由于这个片子极具美学艺术性，她已经看过不下三遍，现在酒足饭饱，又很疲乏，再跌宕起伏的电影也会变成催眠曲。
为了曝光率，她甚至还和程懿讨论了一下自己品牌的图案，镜头给予了特写。
捏了捏话筒，苏礼问他：“吃饭吗？”
“所以既然都这样了，何不借此双赢到底，你给节目带来流量，节目也回馈给你流量。”陶竹挑眉，“你后面怎么打算？”
苏礼彻底没辙了，两腿一撒，倒回枕头上：“这都什么事儿啊。”
“你懂什么啊，”陶竹探身，“世界上最甜的，是自己从犄角旮旯里抠出来的糖。”
“站着干什么？”他回头看了眼，“等会有烟，去外面休息吧，我做好了给你端出来。”
六点时拍摄结束，摄制组照例退场。
这期《巅峰衣橱》的主题是景点，她选择了苏州河，用一些反光材质做出河面粼粼倒影的感觉，又融入了淡雅的水袖，温婉之余，又衬托气质。
程懿这才缓缓掀开眼睑，沉声问：“我要是继续计划，和继续伤害她有什么两样？”
镜头扫过来，苏礼收敛起腹诽，勾唇友好道：“中午好。”
“你的个人品牌是吧？”陶竹说，“不错，很有商业头脑。”
“蛋炒饭。”
爆米花没吃两口，男人从厨房里出来了。
提前三小时到场，妆发和衣服准备完毕之后，到了她的顺序。
这声抱歉来得突然，却又像是迟到了很久，苏礼已经说不清胸腔中胀满的复杂感情，明明是想要走的，可腿却像是钉在了地面上，一动也不能动。
“巧了，我也有。”
“他们说的重点，只是借用我的制衣室作为一个拍摄区域，顶多就是多装几台摄像机，偶尔会有个一起做饭、下棋、做小游戏的环节，其他的都和平常一样，只不过剪出来的镜头会变多。”
苏礼强行忽略“又”字透露出的故事感，轻咳两声道：“正准备吃，刚好你们来了。”
“还是有一点点小争议的。”
导演B：“你在哪看的，我这里怎么全是又嗑到了？”
仲天路面前的灯光，竟然熄灭了。
言语之淡定，仿佛只是决定午餐吃什么一样寻常。
苏礼闭上眼睛。
“……”
苏礼等前面的模特走完，自己这才拿着话筒缓缓上台。
“人家都是真情实感去谈恋爱的吧。”陶竹远眺，“程懿为什么会去啊，他是觉得抱歉想要弥补你吗？”
“人家都选什么家乡景点当题目来卖情怀，只有她还在认认真真搞设计，有点圈粉。”
苏礼又翻了个身：“只是……”
人家都说到了这份上，她再拒绝也不合理。
陶竹：“但是如果官方按头，说他们是真的，还放特别明显的卖腐互动，我立刻拉入黑名单并卷铺盖走人。”
男人在玄关处换了拖鞋，穿上的那一刻才意识到什么不对，然而已经晚了。
“那她这套铁定要刷新纪录了啊！”
“那个，摄像机已经装好了，我们就先出去了，不打扰你们。”导演适时撤退，“你们正常相处就好，有问题用麦叫我们就行。”
她正想说到时候一人送一套，结果不远处忽然有人招了招手，是初吻的导演。
所有的摄像机撤开，属于他们的竟是无法破冰的沉默。
只要她时间概念混淆，就是工作得忘了吃饭。
苏礼道：“我打算在阳台开一个小空间，多余的时间就在那做衣服，品牌个人logo、特色图案之类，这样还能给观众刷个脸熟。”
可能是吃饭时候的广告、逛街的广告牌、突如其来的讨论，不会给她任何的准备时间，她甚至没有办法能够避免。
“那下面吧。”
摄制组怎么还没发来收工讯号啊？这都七点了。
在一起时，他下厨的时间不多，二人一般都是出去吃，她虽然知道他会做饭，却也不知道会做的品类这么多。
“有点羡慕，又有点后悔，我当时要是分到苏礼那组就好了，我觉得她的衣服都好好看啊，想穿。”
程懿也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，继续看向屏幕。
众人纷纷附和，恭喜她今天拍到了近两千万的高价。
气氛沉默起来，只有剪刀声和细微响动传出，苏礼做着做着也投入了进去，再抬头时，天色已近黄昏。
如果不开口的话，苏礼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吧。
既能让时间过得快点，又能给节目制造氛围感，她还不用说话，真是和前男友“约会”的不二之选。
夕阳已经完全落下，天幕被染成蓝紫般的渐变色，碧空如洗，安静而肃穆。
她以为是跟热搜有关的事，放下软尺，按了免提：“喂？”
程懿喉结滚动，望向她的背影：
陶竹又找了一会，翻出来一条已经三万转发的微博。
苏礼看向窗外。
程懿几乎未做思考，是下意识反应：“我从来不后悔。”
“真的真的，非常抱歉。”
霍为几乎疑心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：“为什么啊？！”
仲天路肯定道：“我的价格还挺高的，再说了，大不了有人抢再补嘛，证明我眼光好。”
“你可以就不走皓苏那边了啊！退一万步说，你自己单干也不是不行，只是耗时久一点，不过晚两年也没关——”
苏礼三番两次地想要开口，却始终没找到着力点。
程懿说：“太慢了，送来你都吃完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男人低声说。
“我没记错，前三场的最高价是一千一百万吧？”
导演A点着平板展示：“你要选择弹幕占全屏，不然就那么两行，要错过很多留言的。”
她浑然不知的是，不过短短24小时，他们那支视频一跃至播放量第一，弹幕是第二名明星CP的两倍。
总裁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，霍为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。
客厅没开灯，覆上一层灰色的昏暗，只有摄像机的红点不停闪烁，提醒着她此刻的流程。
“之前骗了你，很抱歉。”
以他的身份，若不是为了苏礼，怎么可能会去参加那种恋爱综艺？
“天哪，是仙女装吧？！！”
其他人也回过神，叽叽喳喳地附和。
“你想做的都没有，”他说，“那吃我做的吧。”
但或许是早就习惯了注视，程懿倒是一如既往地自然，给她蒸了一碗煲仔饭，盛好后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。
两个女导演嗑得昏天黑地，死命地掐着对方的胳膊，才忍着没有叫出声来。
……
“日，这套衣服上写了我的名字，我必买。”
“嗯。”
“面格是空的。”
当她在镜头里出现的那一秒，弹幕果然又开始变多：
然而她还是忽略了一些不可控因素。
以免出现什么香艳镜头令人尴尬，她特意挑选自己看过的影片，这片子剧情丰富，能让人不分神，且不是主讲爱情，很适合今天。
“她酸吧，钱又不是她拿。”
苏礼正在用铅笔设计logo，腾出空回：“那不然呢。”
苏礼还想说什么，忽然又停了停：“不想了，管他呢。”
“既然有可能伤到她，就不做了吧。”
“不可能吧？是不是弄错了？我没进前五吗？我开的价挺高的啊！”
……
她是被吓醒的，因此压根没意识到刚刚是怎么睡着的，大脑转速极慢地开始复苏，醒过神之后，才回头看了眼程懿。
他了然于心：“又没吃午饭？”
很快，门被敲了两下，是摄制组来了。
次日下午，苏礼接到了《初吻日记》导演组的电话。
男人手下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，仍然批阅着手上的文件，淡淡道：“嗯。”
对面一共有七位明星代言人，根据第一轮出价做筛选，只有前五名拥有相互竞价的机会，开价最后的二位无缘这套衣服的竞争。
但路过的那瞬间，忽然听到他开口。
霍为心里忽然一沉，酸酸涩涩，喉咙也变得哽咽。
苏礼思忖半晌，找到一个消磨时间的绝佳办法——看电影。
单笛抱臂看着电视，冷笑了声：“炒作吧，估计是仲天路自己摁掉了数字。”
明星和其他的素人明明有很甜的互动，结果热度最高的，居然是他们这对分手情侣。
那边问了她最近的行程，她心想大抵也是和节目相关，便做了详细的说明。
“有的，我们早上就联系他了，这会儿他应该正在高强度地解决工作，马上就能来了。”
好不容易模特走秀完，苏礼配上简单的介绍，对面开价的仲天路就坐不住了：“我觉得这套衣服，配合上一个七夕的卖点，绝对是爆款。”
“可能这就是无心插柳吧，大家的萌点真是难以捉摸。”
苏礼心道当天的拍摄内容那么无聊，想必剪出来也没意思，于是就没有点开看，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。
“哈哈哈哈哈哈！！”
“我跟程懿……连BE和营业都写得明明白白了，这也能‘嗑死我了’？”
结果画完一个细节，正准备抬头放松放松脖子，余光竟然扫到了旁边立着的男人。
她说好，然后投入进衣橱的筹备中。
上午十点，川程总部，顶楼。
全场爆笑。
她侧头看了眼，在镜头黑黢黢的注视下，硬生生憋出一句：“干嘛？”
她强行接受程懿已经对这里很熟悉的设定，一边吃一边看剧，没一会儿门锁响动，是他回来了。
“有热度还不好？”陶竹惊了，“至少热度的直接受益人是你啊！红总比糊好吧！！”
“只要部门持续运作，她就会获知消息，每一次看见都是在提醒她，曾有过那段经历。”
在她离开时……及时抓住她的手，就好了。
后悔当时，如果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她遇见就好了。
……
苏礼三两口吃完饭，说：“……我去做衣服。”
苏见景和苏皓平日对她好，工作上强硬起来却也不留情面，名利场就是这么现实，没有手段根本活不下去。成语里常说无奸不商，资本家的血本来就是凉的，程懿或许更甚。
“栗栗，这儿，有话跟你说！”
苏礼那时候还在画logo，跟大家说了拜拜之后，便继续埋头苦干了。
拿人手短吃人嘴软，说谢谢有点奇怪，苏礼摩挲了一下杯壁上的美人鱼图案，道：“怎么不直接点外卖？”
程懿手里端着一杯冰美式，拆了吸管插好，这才放到她左手边。
黎笑珊大喜过望地来迎接她：“今天这套确实好好看啊，到时候出链接了发我，我要去抢。”
这一周多的时间里，他忙着终止计划、将所有的会议提前开完、所有重点工作提前批示，好为接下来的节目留出更多的时间。
两位女导演心里已经放起了鞭炮，感觉天不亡我——
“没让你有一个完美的订婚体验，我也……非常抱歉。”
单笛被拂了面子，假借肚子不舒服，提前离开了录制现场。
她坐在沙发上，怀里只有个零食桶，除了身后的靠背，压根就没有支点。
霍为还想再说，被男人冷声打断，“我已经决定了。”
“什么打算，既然签了合同，接了这个工作，就要做好呗。”苏礼说，“总不能坑人吧。”
陶竹哼了声：“我看你俩的热度，好像比艺人还高呢。”
有一片叶子从枝头轻飘飘地降落。
“喂，栗栗，现在在干嘛呢？”是个女导演。
旋即，男人没怎么犹豫地开口道：“做了我也会。”
“答应了啊。”
“看看，这个说的多好：理想中的爱情，是不着痕迹的区别对待，下意识的习惯和反应，以及没有负担的关怀。”
仿佛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似的，导演连着解释了一串，大意是不会打扰她，就算她什么都不干，只说两句话也行。
“怎么说？”
程懿：“利用你的感情，很抱歉。”
苏礼礼貌地将大家迎进来，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程懿，他大概是换过衣服了，穿着灰色勾边的衬衫，发型也打理得更为精致。
女导演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是想问问你方不方便。”
“素人里的重点，”苏礼澄清，“肯定不会喧宾夺主超过明星的。”
几番思忖后，导演A转动笔尖：“我有一个想法。”
仲天路出道之前曾做过时尚买手，还有个人的快闪店，他自己也开玩笑，说如果没有当明星，应该会去做商人。
导演B将手机递过去，某条营销号发的最新微博下，引发了不少讨论：
苏礼：“程懿也有空？”
察觉到什么，男人这才收回目光，看向了别处，仿佛方才只是她的一场错觉，他始终在发呆。
程懿：“没盐了。”
程懿仍旧没一秒犹豫，熟悉这里仿佛是熟悉川程的业务一般，在十来个窗格里，瞬间就找到了对的那个。
“在哪做？家里吗？”